噩梦 他们说,他们想要心眼,就像<大话西游>里孙悟空一样,用心眼来看这个世界.于是我奉劝他们,千万别用心眼来看,否则会后悔终生.他们便疑了,询我可是已用心眼看过.我答是,他们笑笑,既而大笑,说我疯了.我觉着受了侮辱,起身欲做答反,却又躺下了.他们是得不着这心眼的,若得着了自然说不出这话语. 眼睛被污秽迷住倒也罢了,耳朵被嘈杂封住倒也罢了,偏偏污秽迷不住这眼,嘈杂封不住这耳.但见得欲迷住封住了,翻到<狂人日记>,醒豁过来.它说这书些,皆是"吃人"二字,那是哄人的.真要"吃人"倒不会这么让他看见了.不过却真切,"吃人"不假的.若是用那俗语,便叫做贪婪了.平常人看不到"吃人"在哪里,那是他们俗眼也被没了.因为总要用虚伪来掩盖,说得文点,就叫纸张.纸张能盖住"吃人"的恶念,不让人发觉,虚伪就罩住贪婪了,也不让人发觉.转来转去,到底那<狂人日记>真个儿看见"吃人"了么?想来是看见了的,而且还一定有那险境,不然怎个写得如此真切? 这就有心眼了,心眼却没开得透,开得透定会后悔的.行得路上,看行人,看走狗,无一不在说:"我是好的,我是真切的,你要相信我的."可眼睛里,嘴里,也都渗出骨抖的味道.直教人浑身战栗,可不能现出来,现出来了,让这些个瞧着便围过来.围过来骨头也抖不了,他们吃是不吐骨头.嚼碎了,骨髓也下胃,补的.闭着眼睛罢,心眼不是眼睛,是眼睛倒好了.眼不见为净.听着嘈杂,也嗅得到那味道.仍是怕呢,怕得凶!到底还得睁着,有点光可以自慰.因为总以为看得到路,看得到路也就跑得着了. 到寺庙里,那应是不怕了.这是禁欲的人的地方咧.可这菩萨,那佛陀,怎的眼冒红光咧?和尚尼姑口里念的经,什么经?大金刚,小金刚,观世音净,或有许多,是禁着欲么?怎的听出"吃人"?却喊着:"饿呢,饿着好呢,饿着修得来世,来世可以放开来吃呢!"又有许多,有念经的,样的经文,没这"吃人".听罢听罢,瞌睡了,却又醒豁,念着:"怕呢,怕得死人呢,装做不知罢,别吃不到我的."冷汗一下,算做是懂了,这是在躲,抢不过人家的躲着等,开了眼怕被吃的也躲着等.云,此地不宜久留也! 街头巷尾深处,暗暗的,是下九流等混的,看不清脸孔.血腥腐臭倒也不刺鼻子.倘遇着某某,开口即笑,道:"我想吃你呢,给我吃不?"吓倒未吓得怎样,只答:"不可,不想死的."他便也走了,走不出几步,回过头咧嘴笑,露着牙齿,怪吓人.这好,没纸张盖着,看得清晰,不觉着可怕.追上,问去:"你这不饿么?"他答:"饿呢,怎不饿?总有送上门的,不担心."疑了,怎会有送上的."有的,那看我做疯子的,要送的,心甘情愿."哦!这是纵欲的了,倒好,纵欲的反没那禁欲的怕人紧.方放下,他倒扑将过来,摇着道:"你知道了,你看到了,你得给我吃!"吓出汗,寒升上来. 南柯一梦.梦耶？非耶？自想去罢。